“小十七,没用了”他看着衡玉:“如此,于我是解脱,亦是我应得的”
他看向萧牧:“兄长,我此前屡屡与你争执是因,我心中清楚无法与你站在一处,我手上沾了太多血,早已无法回头,既说服不了自己,也自知不配与你并肩”
“是以,我懦弱逃避之下,只能试图拖你与我一同走我的路如此便可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自己没错了”
“好在兄长不曾被我拖入这万丈深渊之中,变得如我这般面目全非”他语速慢而微弱,神志涣散下,渐有些语无伦次:“那晚,我曾偷偷回家中看过”
“兄长,莪知错了我还能,回家吗”
萧牧点头,哑声道:“当然,兄长答应过会接你回家”
晏泯闻言眼中涌出泪珠,像是得到了莫大救赎。
他很冷,眼前也变得一片漆黑,只能无力地抬起一只手:“小十七”
衡玉将那只手抓握住:“我在这儿。”
“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句阿嫂了”晏泯声音低低,面上带着笑:“我长你数岁,却倒要喊你做嫂嫂了”
“与你相识以来,我的开怀,从来都是真的名字也是真的”
“我知道。”衡玉紧紧抓着他冰凉的手:“当初是你帮了我,你从未想过对我不利,假的我知道是假的,真的我知道是真的,我一直都知道。”
此一刻,她只论她与他之间的对错。
晏泯放心地笑了笑:“好,那就好。”
他的声音已弱至不可闻:“兄长,这里很冷,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随着这一声应答,晏泯闭上了眼睛。
山风过林,发出沙沙声响,他仿佛回到了幼时那段安宁无忧的岁月中。
片刻后,衡玉缓缓起身,跨过那段残肢,走进了洇满血迹的草丛中。
倒在树下的永阳长公主被萧牧带来的军士拿刀剑围起。
她口中断断续续地道:“父皇,老师,时大哥他们历来待我夸赞有加,可他们却从来不曾想过我更配得上那个位置”
“就因我是女子”
“我没有错,是他们是这世间亏欠我”
“柳家那群愚昧碍眼的蝼蚁,竟也敢轻视嘲讽我无法孕育子嗣我将他们碾死,也是应当的,本宫的驸马,便是我亲手杀的死前,他一直在求饶都要咽气了,还抓着本宫的衣裙求本宫救他。”
“一时的输赢不算什么我迟早会将一切都拿回来”
“哈”
她发出微弱却癫狂的笑声。
衡玉垂眸看着她的断臂:“断臂装疯,不想死,想活下去是吗那你最好撑过去,活着,看着,清醒着,失望着,不甘着,煎熬着直到哪一日,在反噬中将自己折磨至死。”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都在与自己的妄想背道而驰,才是对这种疯子最好的惩罚。
衡玉转身之际,道:“将人带回去,交由太子殿下处置,无需替她止血医治。”
“是”
李蔚被带去了宫中,由太子处置。
衡玉跟着萧牧一起,回了舒国公府,将晏泯的尸身带回到了那里,安置妥当后,吩咐了心腹守着。
二人从舒国公府出来时,天色已近发亮。
城中随处可见搜捕叛军的士兵官差,一行官差经过此处,见得有人竟光明正大地从被查封已久的舒国公府中出来,一名官差正要上前盘问时,被自己的上峰拦下。
“没瞧见吗,守在外面的那可是卢龙军”那上峰瞪他一眼:“休要多事”
官差定睛去瞧,果见那石狮旁守着两名身着乌甲的兵士。
真是卢龙军
昨日便是卢龙军入京力挽狂澜
那照此说来,那从中走出来、正被卢龙军行礼的年轻人便是定北侯萧牧了
官差眼睛发亮满含钦佩地看过去,被上峰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别给我丢人现眼,快走,差事还多着呢”
官差悻悻然地缩了缩脑袋,跟着上峰离去之际,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定北侯身边的那小娘子是哪个哩
“阿衡,我送你回去歇息吧”萧牧正同衡玉说道。
许久不曾放松下来闭过眼、此时一身狼狈的衡玉却摇头:“我想先去白爷爷那里看看,现在便想去,他如今被安置在何处”
自萧牧此前“身死”后,京中定北侯府以谋逆罪被查封,王敬勇提早逃了出来,印海与严明为掩饰李蔚耳目,则乖乖束手就擒去了大牢里蹲着
白神医自然也被早早安排着暗中离开了定北侯府。
“就在城中的一处别院内。”萧牧朝她递了只手过去:“走吧,我带你去。”
衡玉点头,握住他递来的手,与他一同上马离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