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
降生于这个家族的王远意外发现,今生不仅是姓名、外貌、生辰样,简直就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
他在前世早就已经孑然一身,能以这种起点重活一世,还有希望一窥能长生不死的道法仙术,本应是一件大大的美事。
但以族长王云虎为首的大多数王氏族人显然不这么想。
他这一脉从两百年前开始,就是王公长房、长子、长孙延续下来的嫡系主脉,同时也是历代的王氏族长,代代如此从无例外。
按理说王远父母早逝他也惨变孤儿,还天生“痴傻”,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旁人的利益,更到不了要被人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可谁让他这长房唯一继承人的名下,还挂着足足一千亩私田呢
虽说王氏族中这些年不仅领着大炎朝廷的俸禄,还有免除赋税的族田供养,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富足。
但不算各家的私田,作为家族立身之本的族田一共也不过才两千亩。
可想而知,当年王远爷爷用军功换来的这一千亩良田,是何等的让人眼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项自古以来便有的恶劣传统吃绝户,自然而然便降临到了王远的头上。
而且现任族长王云虎是个会做人的。
虽然自己吃掉了大头,却也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宗族里面只要是会喘气的一个都没有拉下,通通分了一杯羹。
全族上下,没人在乎这其实是别人用命挣回来的家业,反倒是人人都在称颂王云虎的仁义。
个别有良心的,也顶多不闻不问,权作不知。
眼看王远还有一个月就要年满十五岁,录入军籍成为领取朝廷俸禄的正式守陵人。
族中需得向主管着各家王府陵墓事务的“大陵司”,甚至是京师守卫皇陵的“神宫监”报备。
到时候族中联合侵吞王远家田地的事情必然隐瞒不住。
事实上,到时候就算不报,上峰也必然会来过问、考核。
于是便有了这场以他为主角的“尸祭”。
王远看着烛火暗淡,空荡荡阴森森的祠堂,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全族上下都在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死劳资,然后心安理得地继承我家的千亩良田啊。
我要不是个傻子,恐怕连现在都活不到,稀里糊涂地就重新投胎去了。
不,在这神诡世界想安稳投胎重新做人都难呐。”
赚了是个“傻子”的便宜,别人搞阴谋诡计的时候甚至都懒得刻意回避他,自然也让他偷听到了不少内情。
生死难关就在今夜
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中,“尸祭”中的“尸”自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血脉相连的子孙后代只是最基本的条件,正常情况下必须年过二十,气血要足,八字要硬,属相要大,最好是龙、虎、牛、马这四相。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避免出现意外。
因为“尸”的职责是沟通鬼神,有时还是鬼神的容器,天生便会招阴
如果不提前在祭祀所在用朱砂、桃木、符篆、法器等做好防护。
祖先没有来还是其次,一不小心招来四处游荡的凶残阴物,甚至是某些凡人根本无力抵御的诡异,八成死的惨不忍睹。
王远永远都忘不了,在六年前的那场祭祖中,一众族人第二天从祠堂里抬出来的那位“尸”。
浑身漆黑干瘪枯瘦,早已经从假“尸”变成了真尸。
王远虽然是祖先王公的嫡系血脉,更是虎年生人,却连十五岁生辰都没过,根本不符合当“尸”的条件。
可走到现在这一步,全族上下却无一人提出异议,这背后的隐私勾当不问可知。
更无奈的是,即使王远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现在也根本无处可逃。
作为祭祀科仪的一部分,“尸”必须在祠堂中坐满一夜,代替祖先享受香火祭祀,期间不得离开祠堂半步。
王远心知肚明,别看眼前空无一人,祠堂外面必然有王云虎安排的族人正枕戈以待。
一旦自己不守规矩跑了出去,是被拖回来重新送进祠堂,还是被以不敬祖先之罪就地打死,就再也由不得他了。
意识完全恢复伊始,就落到这种险恶的境地。
他能做的也只是把祠堂中的油灯全都添满香油,再把在祠堂中供奉多年的桃木法器通通摆在身边。
而后自我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王氏每年都为祖先举行一次尸祭,最近十年不也就出过那一次意外吗”
重新坐回祭坛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祠堂门口。
暗自下定决心,没有古怪出现倒还罢了,一旦有情况自己立刻拔腿就跑,冲出祠堂让守在外面的那些白眼狼给自己当替死鬼
可是。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被人指挥着忙碌了一整天,已经十分疲惫的王远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不觉便坐在祭台上沉沉睡了过去。
夜色渐深,整个村庄都陷入一片寂然。
忽然。
滴答、滴答
感觉有些冷的王远,被一阵似乎在耳边响起的滴水声惊醒。
“下雨了”
似梦似醒中,他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刚要起身,却骇然发现自己全身都仿佛被重物压住,连手指都动弹不了一下。
直到用尽全身力气,努力睁开好像挂着铅坠的眼皮,看清了身前站着的那个东西。
嘶
头皮发炸,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