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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起乎?

两日后。

南康王府正门,陈母下了牛车,满面疲惫之色。

她乃是与手帕交一同从那崇福寺拜佛归来,借机打探了不少消息,此时默默走入后院,一应排场如常,神色却有几分凝重。

等陈母一坐定,就招来了陈河,询问周游子那边侍候的如何,有什么需求和行动,与什么人接触了。

陈河就道:“先生每日深居简出,不见外人,吃的东西很少,送去的鸡鱼肉蛋很少会动,倒是瓜果吃了不少。”

陈母点点头,道:“每日多送些水果,但饭食也不能少,先生不动,就端回来,断不可以怠慢。”

“喏”

陈母揉了揉额头,又问:“那不让人省心的二郎如何了他怠慢了贵客,碍于先生之言,不好惩戒,结果人回去了,还敢大放厥词,暗指老身偏袒,一点都不知轻重,传出去了,不知旁人要怎么看咱们王府呢”

陈河回道:“这两日,听说君侯在写一些文章,让府中之人帮着分发,还将几位好友招来,分与他们一些。”

“这个逆子,还生妄念想和他兄长争他是不知咱家这花团锦簇的背后,是何等的凶险等先生离去,定要重重责罚”陈母面露怒气,“还有他的那些个友人,都是狐朋狗友,为什么看重他还不是因为大郎当面与他为敬,背后笑话他、编排他,他倒好,还自取其辱,写什么文章,真想养望当自己是陆忧不成不知天高地厚”

她摇摇头,不想继续说次子,转而道:“你继续留意着,别让他真做出什么糊涂事,一有情况,随时通报。”

“喏”

“去将张举叫过来。”

很快,张举恭恭敬敬的侯在外面,口称姨母。

“进来吧,”陈母招招手,让张举进来坐下,转为和颜悦色,“我家二郎不争气,遇到了事,老身只能与你商量。”

张举起身拱手,道:“姨母只管吩咐。”末了又道,“君侯年岁还不大,如今有了爵位,日后行走内外,总会懂事的。”

“别说他了,”陈母摆摆手,压低了声音,“关键是我家大郎,他都督十九州诸军事,乃今上心腹,本该大展宏图,为国分忧,奈何啊,奈何”

她说着说着,便感慨起来。

张举立问其故。

“有奸佞小人处处与他为难,”陈母登时咬牙启齿,继而又满面忧容,“我与几位体己言谈,听了个消息,说有人在朝中造谣中伤,说我儿在南边肆意暴掠,为祸一方,今上有意要将他罢免,此事若成,于我家乃是噩耗,奈何奈何”

张举一惊,赶紧道:“此事为真”

“正要贤侄去探查一番,以鉴真假,我家也好应对,到时是拿钱疏通,还是找人帮着说说话,都才好施为,”陈母脸上满是期待,“二郎不成器,只能指望你了。”

“姨母放心,侄儿必全力以赴”

一番表态,张举便在陈母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匆匆离去。

只是,离了王府之后,他却先叹了口气。

南康王的消息,他其实并不意外,对那位表兄,张举还是颇为了解的。

“无论如何,我张家这一支想要再起,不借助外力,怕是不成的,南康这条路子不能放宗室人丁稀薄,高祖尚且绝嗣,南康一系纵有沉浮,也必然复起,不可离弃,说不得,还是要走一遭。”

吴郡张家,乃江东豪门,汉时便已显赫,历东吴、两晋、南朝诸代,却有几分没落趋势,尤其是陈霸先起自微寒,令寒门之势日涨,也让张家面临危局,家中子弟无论高低,都在寻再起之出路,贴近皇家,无疑是选项之一,张举自然用心。

“先去福临楼,江溢今日该是去了那,正好打探消息。”

有了决定,他立刻吩咐下去,直奔福临楼。

那江溢算是他的好友,曾在著作局为同僚,只是人家有个好父亲其父江总,今为中书侍郎,管辖侍中省,位高权重,连带着江家子侄都官运亨通,眼下,江溢已做了太子舍人,前途光明。

张举有心振兴张家,曲意逢迎与之交善,现在便想着,从其口中探得一点消息。

走走停停,来往行人越来越多,好不容易到了福临楼,张举快步走进去,迎面就是说书人的声音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

“嗯这段没有听过”

张举听出是新文,换做平日,或许会驻足倾听,但今日心中有事,却是顾不上了,直接上了二楼,转过楼梯,果然看到高冠博带的江溢,正与几人推杯交盏,有人高谈阔论,不时哈哈一笑。

张举认出,与江溢同桌的,是建康城人。

见了张举,江溢招招手,道:“鹏程,你来得正好,过来与我等共饮。”

张举堆起笑容,快步走去,落座后与之交谈甚欢。

过了好一会,他便试着想问正事,只是看着左右众人,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几次试探,江溢都不接腔。

最后,江溢更是干脆道:“若有话,不妨直说出来,我自问坦荡,没什么不能当面言说的,在座的也都是君子,无需避讳,你若不说,私下里再问,我也不会回答。”

张举无奈,只好委婉问询南康王局面,却不敢将陈母所言之事尽述。

可即便如此,江溢也是眉头一皱,不快道:“我等皆文雅之人,在此谈论文事,你拿朝堂政务过来询问,委实坏了情绪,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说”说完,衣袖一甩,送客之意毫不遮掩。

张举面露尴尬,看着几个文人讥笑表情,耳根通红,拱拱手,只得告辞。

等他一走,就有人道:“这人附庸风雅,不是真心好文,与江兄结交,必是看中你家权势。”

江溢不置可否,只是举杯。

那人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举杯喝了一口后,眼珠子一转,笑道:“说张举附庸风雅,实是他家传统,如今就有个事,不知诸位知否,与张举询问的南康王一系有关”

话未说完,就被边上的人提醒起来:“南康王乃是宗室,又掌大权,很得今上信任,不可轻言”

那人赶紧道:“我如何敢议论郡王是说那位郡王的胞弟。”

“你是说临汝县侯”江溢终于有了反应,“他能有什么事还是说说陆忧的新文章吧。”

那人却笑道:“这位君侯有一篇文章流出,这两日正在一些茶肆中流传。”

江溢终于来了兴趣,道:“郑兄,我知道你最喜品评茶肆之文,亦精通此道,之前几篇,就是被你遴选出来的,我等品味之后,皆有余韵,今日莫非还有高论不妨说说。”

“不敢当,”那郑生摆摆手,又拱拱手,“我不过抛砖引玉,在江兄面前,谁人敢言精通何况,那位君侯的新文章,我亦未曾看过,只是听过他过去的几首诗。”

众人就问:“如何”

郑生就摇头道:“平平无奇。”

众人大失所望。

“尔等还存了期望我说他的文章,无非因为这位君侯,一样的附庸风雅,”郑生反而笑了,“因陆忧才子的青斋之谈,这建康城正是玄奇风行之时,于是不管哪家,都想写上一二篇,却不知往往自取其辱,对这等人,江兄该留个心眼啊。”

江溢只是喝酒。

郑生见之,面色如常,继续道:“不说凡俗琐事了,还是说文章吧,既然都说到了陆氏玄奇文,那在下斗胆品评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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