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张的画面乍一看就要平和了许多。
但仔细看清其中的内容时,却又让人遍体生寒。
这张图中,画着一条大河,河上飘着一艘船,船首站着一个女子,似乎在哭;船的另一头则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船夫,船下方的河底上, 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男子。
看到这一副画面,唐三藏如遭雷击。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这副画面,但这画面,却与他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那个女子,是他的生母殷温娇
那个死去的男子,是他的生父陈光蕊
而那个凶神恶煞的船夫, 则是致使他家破人亡的水寇刘洪
事件的起因, 便是唐三藏的父亲陈光蕊,携妻子殷温娇赶赴江州赴任的途中,被不怀好意的水寇刘洪谋杀,然后刘洪鸠占鹊巢,易容成陈光蕊的样子,霸占了殷温娇,还替他去做了江州州主。
之后,殷温娇偷偷将唐三藏放到江中,顺水飘走。
唐三藏这才被金光寺的住持捡到,成了一名佛子。
后来,他成年之后,在一次偶然机会中见到了自己的生母殷温娇,从其口中得知了往昔之事,然后便下山,走访江州,找出了刘洪的各项罪证,最后到了长安,见到了外公殷开山,将这件事置于他的案上。
至此,多年前的冤案才算水落石出, 唐三藏也得以报了杀父辱母之仇。
但这只是表面的东西而已
如果仔细看这图的话就会发现,在这幅图的天空中,还有一朵祥云。
祥云本是仙人出行的必备坐骑,与普通的云朵并不一样。
不过这里的佛珠粉末中颜色甚少,却是特意用了两颗原本应该是在表面的黑点充作祥云。
如果不是无意所致的话,也就是说,这祥云上虽然站着一个仙人,实际上却干着妖魔的事情。
而在那河流中,陈光蕊的尸体旁边,也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探头探脑。
再仔细看一些,能看到两根长须的须尖,从河底淤泥中探出
也就是说,这幅图看起来只是一桩凡人之间的谋财害命的犯罪现场,实际上,其中却牵扯到了天上的神仙和河里的神仙。
显然,这是一桩有预谋的案件
唐三藏的脑海中仿若有一道雷霆,又仿佛是有一道金光,如洪钟大吕一般,将他混沌的脑子变得一片清明。
而后,他认出了画面中的那些个“人”的身份。
那站在天空中的, 很有可能就是南极星君,也就是常说的“寿星”
南极星君还有一个身份,乃是“三清四御”中,辅佐玉皇大帝的“四御”之南极长生大帝
而那河里的神仙,就是东海龙王了
而那所谓的水寇刘洪,同样有着不俗的身份。
如果把这幅图上的内容构想成一个计划,那么,无论是南极星君,还是东海龙王,都不过是计划的制定者,当然,也有参与进一部分。
但真正的主要执行者,其实才是计划中最重要的。
而这执行者既然事关计划的实施,选个普通的凡人,自然是不可能。
排除了凡人之后,答案自然就呼之欲出了:四值功曹之一,值时神刘洪
唐三藏,不,金蝉子此时的目光中一片冰冷。
饶是早有准备,他也被气得不轻。
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世,又被众神玩弄于鼓掌之上。
而且,他此时想起来,也发现了自己这一世的母亲的死亡颇有蹊跷。
在他手刃真凶,太宗皇帝让复活的生父陈光蕊担任学士后,他的生母殷温娇却选择了“从容自尽”。
她在陈光蕊被谋害之后,就已经有了死志,只是因为南极星君告诉她:她腹中的孩子有大本领,能成才,她的丈夫也有沉冤待雪的一天。
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个信念,才让她坚持了十八年。
十个女人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这是毋庸置疑的。
殷温娇是绝对不可能苟活下来的
死掉的,才能成全“从一而终”的名节。
活着的,却会背上骂名,不仅让身为当朝宰相的父亲蒙羞,还会让深爱的相公受辱。
在度过了无边黑暗,终于重见光明之后,又燃尽了最后一丝烛火。
她是一个这样的女子,绝不会苟且偷生。
这是唐三藏曾经以为的说辞。
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满满疑点。
他是和自己的母亲有过很深的交谈的,对这位凡人女子的秉性算是了解。
不像是会做出“自尽”这种事的女子,毕竟他们的好生活其实才刚开始而已。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唐三藏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去安葬她,甚至连她的墓碑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为什么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去尽孝,没有任何一丝有关于她死后的丧事安排的记忆
这里面,一定是被什么人做了手脚
看着金蝉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杨戬开口道:“你的第十世身,由南极长生大帝负责,东海龙王和值时功曹刘洪做辅助。三人成功护佑你长大,又用手段让你再度归入佛门,便是为了享用比蟠桃更美味的金蝉子轮回身了。至于你的生父生母,两个凡人,吃了也没太大用处,索性放了回去。然而后来,南极长生大帝却发现,这殷温娇居然为了认亲,在你小时候,咬去了你的一个脚趾。”
“你这轮回身之肉血,入口即化为精气,便改造了殷温娇的身躯。于是,长生大帝便设法偷偷损了她的阳寿,令她一命呜呼,实则却是将其带回了居所,炼制成人丹吞服了”
杨戬的语气平淡,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金蝉子眉目一冷,心中又是叹息又是悲惋。
“昔日释尊遣金翅大鹏雕、青毛狮子和黄牙象入那狮驼国,将其满国屠灭,以生人魂魄为墨、皮肉为纸,铸就十二部三藏真经,便已是大错特错。贫僧甘愿舍弃自身修为,永堕轮回,永为释尊盘上珍馐,只愿能对这世间少些折难,可现在看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