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阳帝国,东部区,码头管辖域。
下午四点,水声潺潺,b25莫尔楼中只有一个窄短的公共浴间。罗连正带着小诺洗澡。
砰砰砰
已经是第三次“敲门”,从一开始的敲,到之后的拍,最后已经是踢踹,门外再次传进女人的叫喊声。
“罗连你个ianga每人每天只有一桶水今天你的水已经用完了”
门外吵闹不停,抱着木盆的男人女人们排成一条长队,这个点数通常是用水的高峰时候,太晚了水压会变低,水管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七十岁的男人尿尿,一滴又一滴,那时候再需要用水会变得很麻烦。
到处都是吵闹,脾气好点的就拉着三两个人聊八卦家常,抱怨最近物价和自家孩子老公;脾气差点的早已经破口大骂,在这么一股子烦闷里,一把声音传来
“漏水了漏水了”
楼下跑上来一个小孩,后面追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妇人,“罗连快滚出来”
“滚出来”
终于,犹如导火索,罗连霸占公共浴间的行为遭到了b25的一致抗议。
有聪明人听到漏水的消息,偷偷跑到楼下接漏水去了,也有些无赖的家伙选择趁机挤着脑袋插队。
窄窄短短的走廊人头攒动,堆满了各式家伙,叫喊声此起彼伏。有人酒后呕吐,有人抱胸哺乳,数个不及腰高的小孩在人们腿间的丛林穿行,踩得脚下的木板吱吱呀呀。
地面,墙壁,缝隙里钻爬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头顶的吊绳挂满了内衣物,散发着半干半湿的蔫臭气味。
好似一条拥挤的劣质生产线。
“罗连钥匙拿来”
一声嘹叫从走廊的这头传到那头,是老金的声音。
门终于打开一条缝,一只湿漉漉的手掌伸出来。
“抓住他把他拉出来”一个妇人喊道
手掌猛地用力一抛,又极快地缩回门内,人们扑了个空。
一枚铜色玩意脱手而出,从众人头顶悠悠划过,准确地避开所有举起的手掌,穿越一切衣物的阻拦,刁钻地从人们视线里飞过,稳稳当当落到老金的手上。
神明已经消失八天了,虽然神经的错乱仍不习惯,拿着钥匙的手感就像腋下和手肘同时贴着一块铁皮一样莫名其妙,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连对于肌肉的使用似乎更加轻便利落,罗连也感觉到自己对手臂的控制愈加精准娴熟。
小诺坐在水盆里捂着嘴笑,听着外面的骂声也不恼,反而开心得在水里摇摇晃晃,细软的头发紧贴头皮,那滑稽的模样惹得罗连忍俊不禁。
罗连伸手帮她洗干净脸上积存的污垢和脏斑,还有泪沟的污泥。
“我们等下去南部区玩吧,好不好小诺。”罗连一边搓着,一边溺爱地说道,丝毫不管外面天翻地覆。
“好啊好啊罗连哥哥最好”小诺开心极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玩闹。
罗连自从经历竞技场和钢斧的一战,明白了生命的可贵;通过摩尔的死亡,明白了平凡和普通生活的美好。也许萨尔加是为了自己好,才让自己退出,就这么回归属于自己的生活,忘记摩尔的付出吧,就这么退出这场闹剧,也许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罗连看着小诺。现在的自己能守护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对了罗连哥哥,ianga是什么意思”
小诺自顾自地玩着水,抬起头天真地问罗连。
ianga是古艾达拉语,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释义,ianga读作连噶,是少有能口口相传的古词语,意为“世代子孙都是虫鬼”,对于唯阳人来说无疑是恶毒的诅咒。
罗连替小诺洗脸的动作突然加大,小诺的小脸屡屡变形,不停求饶。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
小诺揉着红彤彤的脸蛋,似懂非懂地嘟着嘴。
“好啦”罗连将一条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抛到小诺头上,“擦干净身子,走吧”
抱着小诺从浴间的窗户翻到七楼,用长木棍挑开锁门的木栓,浴室门自然打开,人们叫嚣着进去,门内却空空如也。
罗连和小诺路过自家门口,“老金,有什么要带回来的吗”
“家里的盐被盐虫偷了不少带点盐,糖,粗面包,三根钉子如果可以的话,再多带一面布”老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别出去太晚,早点回来”
“知道啦”罗连的声音越来越远,“盐是吧”
老金啪嗒啪嗒地跑出来,“还有糖,粗面包,三根钉子和布真是的”罗连已经抱着比自己小溜烟跑远,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装傻。
接近下午四点的阳光,渐渐失去它浓烈的味道,它们透过房屋,照耀水坑,映射着鱼摊和肉贩的尖刀木砧,为他们刷上一层蛋黄色涂料。
自从艾达拉大陆和尼文拉大陆合并之后,唯阳登上了车轨,由于冬天的过分漫长,从而在体感上更多地被划分成两季。
斯托大陆时值由冬入夏,且今年唯阳恰好航行到零汀高原的正东侧,毗邻炎热的沥金沙漠。本就是冷热汇杂之地,经由北方的湿润海河风一吹,顿时就闷堵潮湿起来,唯阳街道两侧的窗户都凝结着大颗的水珠,衣物也难以晒干。
罗连和小诺走在街上,小诺一蹦一跳哼着曲儿,伸手划着两边商铺的橱窗玻璃,高高低低的手指拖出一条波浪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