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但凡得些许空闲,王副将必然要去赌坊寻人。
顾听南不愿见他,他便站在赌坊外。
长此以往,效果果然十分瞩目
赌坊里的生意肉眼可见地日渐冷清了。
冷面门神已经十分瘆人,更何况还是带兵带刀的。
腊八当日,顾听南拨着算盘看着账目十分头疼。
“掌柜的要不,要不您就”伙计在旁疯狂暗示。
现如今,整座营洲城内都知道王将军的心思了
起初大家还担心是掌柜的得罪了王将军,纷纷暗中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当然,纵然需要也帮不上。
若问那为何还要问当然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了
直到有一日,掌柜的把在雪中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的王副将骂得连连后退,藏在堂中偷看的众人才恍然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可这王将军也是的
人家哄小娘子开心,都是花样倍出,他倒好,就只会扮木桩一站到底
且那张脸,让人怎么瞧怎么觉得,他根本不是想娶媳妇,而是只想在这块儿与人一较高低,誓要站到天荒地老一般
旁人是大情种,一往情深。
他是大犟种,永不服输。
哎。
伙计隐隐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见自家掌柜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便也识趣闭嘴。
此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将军昨晚处理了一夜公务未曾合眼这是体力不支冻晕过去了”
顾听南闻声丢下算盘,去看另一只算盘。
那只算盘倒在雪窝里,嘴唇乌青,刚被两名下属一左一右扶起来
“快把他扶进去呀”顾听南急声道。
那两名士兵交换了一记“这合适吗”、“将军的名声是否会受损”的眼神,“犹豫”了一瞬之后,到底还是照办了。
王敬勇被扶了进去,放在床榻之上,身上压了两床厚实的被子,顾听南又让伙计端来了火盆。
见那人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顾听南又使伙计加了床被。
这次是褥子,不单厚实且还硬实,足斤足两十斤棉花。
“”守在一边的两名士兵欲言又止,疯狂地交流着眼神。
将军还好吗
然悄悄看去,只见紧闭双眼的将军紧抿着唇角,隐有刚毅倔强之感显露。
他们那一生好强的将军啊
二人只得在心中暗暗掬一把泪。
“我这赌坊里的被褥可都在这儿了。”顾听南走到床边,看着那额角已冒出汗珠的人:“不然你们还是把他抬回去吧,已是年关了,我这开门做生意的,死了人多不吉利”
听得“抬回去”三字,不及那两名士兵为难,床上的人已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睁得很急,却又拼力显得足够虚弱茫然:“这是哪里”
顾听南叹息一声:“嗐,谁知道呢。”
“”在那一床床被褥的死亡压迫下,王敬勇“艰难”地坐起身来。
顾听南在一旁桌边坐了下去,自倒了杯热茶。
悄悄交换一记眼神后,那两名士兵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被火盆烤得暖烘烘的室内有着片刻的安静。
直到顾听南将一盏茶喝尽,看向坐在床上的人。
四目相视片刻后
“我装的。”王敬勇道。
“谁教的”顾听南问。
王敬勇犹豫了一瞬后,道:“印海”
顾听南抬眉:“他不是回青牛山剃度去了,都要成真和尚了,怎还这般操心红尘俗事”
“是我专程去信请他解困”王敬勇如实答。
“你何困之有。”顾听南眼中始终有一丝体面笑意:“你前程光明坦荡,又这般没心没肺,最是适宜结一桩于你有助益的好亲事,如此方不辜负你这些年来在战场上的拼杀,说到底,选择权皆握于你手中,你何困之有啊。”
“你说反了吧。”王敬勇正色纠正道:“正因我这些年来于战场上竭力拼杀,才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若以命相搏换来的前程,反倒成了将我困缚于世俗偏见的囚笼,那我这些年来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顾听南听得怔怔,好一会儿才问:“怎么,这也是印海教的”
片刻沉默后,王副将如实点头:“嗯。”
顾听南:“”
哦,她就知道。
这算盘珠子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亏得她方才还小小恍惚了一下。
“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真正说到了我心上,我便是照搬,却也是有感而搬。”王敬勇十指紧握起,一丝不苟的神情中透出忐忑与认真:“顾听南,我想娶你,出自真心,深思熟虑。”
顾听南眼睫微颤了一下,紧紧攥着空盏的手指指尖有些泛白。
见她未语,王敬勇忙道:“实在不行你娶我也行”
反正入赘的也不差他一个了
又狠下了决心道:“你不是没有家人了吗,那我便来做你家人,从此后你我二人便是一家人,你不必与我家中人相处大不了,我来给你们顾家传宗接代就是了”
言辞不能再直白了。
顾听南强忍住笑意,挑眉问:“你家中人肯答应”
“你方才不是也说了,如今选择的权力在我”
顾听南不以为意般道:“那我还不放心呢,万一你是贪图我的钱财呢。”
王敬勇不免急了。
一番天人交战后,他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眼一闭,心一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