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鬼跟着人基本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求助,一个是害人。
李老头直接默认了第二种可能,也忘了季忆是一拳头把他坟头敲掉一块的武力值,上来就想把围裙鬼拉扯开。
他还没上手,后面屋里又探出一个鬼头来,“怎么了,哎呦喂,哪里来的野鬼”
“这,这,”围裙鬼有些惊讶和语塞。
一般来说普通人家里不会有鬼,更别说一下两个了。两个鬼一下围拢过来,都有些防备地看着围裙鬼。
围裙鬼刚要解释自己没有坏心,是在季忆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着他回来,只想给季忆做顿饭,见两个鬼的年纪都大了,又先问了他们一句,“你们是这家的祖宗么”
李老头和孙老头面面相觑,登时四手齐摆,“可不敢瞎说。”
他们能当季忆祖宗吗,这便宜谁敢瞎占,坟头是不想要了。
围裙鬼眼睛里一秒绽放出睿智的光,高深莫测地问:“哦,你们是找替身吧。”
“啊”李老头愣住。
孙老头更是否认:“正经鬼谁找替身啊。”
围裙鬼轻笑一声,双手背到身后,化身懂爷:“懂的都懂,不必装了。”
季忆已经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八仙桌上,本来已经想要转头同围裙鬼表明自己其实是看得见他也听得见他的,听见围裙鬼提起找替身的事情,他回头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像是无事人一样从几个鬼身边走过,去天井旁的木桶里拿出泡了一早上的西瓜,只管自己切开。
围裙鬼在旁道:“找替身又怎么了,你们自找你们的,我自找我的,这小伙我不跟你们抢,我只是听他说没吃过什么好的,因此善心大发过来给他做一顿罢了,我的替身早已找好,今晚就要动手。”
季忆拿起一块瓜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开来,他搭话:“找了哪个嘛”
围裙鬼背对着季忆也没去分辨这个问话的声音好像过于年轻了,自顾自回答:“找了镇上那个开饭馆的,将饭馆开成那样,每日做饭都是糟践粮食,”他自诩揣着高尚品格,随着他说话的时候一颗头颅也越抬越搞,胸脯也挺起来了,“但凡是在那里吃过饭的,哪一个不得夸我一句替道。”
季忆差点被嘴里的西瓜呛了一口。
同为小饭店的受害者的角度,他的确是很难不赞同围裙鬼的一些话。但这事儿说到底都是找替身害活人。若说做饭做的难吃就要被厨子鬼看上充做替身,那这世上办事不经心的,浪费机会和生命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难不成都要理所当然被鬼索命不成,道理说得通,但真放纵的话,这世界就乱套了。
当然大部分鬼找替身不讲这个,多半鬼要么骗人去跳河跳崖,让人昏了头出车祸,以便于自己摆脱在事故地长久无法脱身的痛苦,这也就是有些地方会有些邪门传说的,比如一些商场每年都要跳楼死几个,有些就是这种缘故了。
所以说鬼性和人性也差不多,都具有多面性,这个角度看是好的,那个角度看又坏了。这围裙鬼可以有给活人改善伙食的善心,也可以有随时害人的决心。他瞧着季忆吃不上好的可怜,又不在意季忆是不是两个老鬼的替身。
本来季忆是想吃一吃这鬼的手艺,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就好的。这么一听倒是不能随便放这个鬼回去了,万一他今晚真去把餐馆老板拉了做替身怎么办
做菜难吃也罪不至死啊。
围裙鬼听见身后活人猛烈咳嗽的声音,转头有些狐疑地看着季忆。
季忆也抬眼看他,一人一鬼四目相对。
围裙鬼的狐疑渐渐更浓了,他侧脸低声问李老头:“我怎么觉得这活人能看见我们”
李老头老实巴交道:“你的感觉是对的。”
孙老头哈哈一笑拍围裙鬼的肩膀,又殷勤地凑到季忆身旁道:“季老板,下次供吃的,能再来一盒糕点吗我得看看我家那小子可用了好料没有,若还不改,我得再想办法托梦去骂他一顿。”
季忆对孙老头点点头,这几个老头在这里帮他干不少活,他本来也是说好了每个月初一十五给吃食和银钱的。
见这两个鬼的神色表现,围裙鬼已经暗觉不对,心生退却的意思。可是他退两步就感觉到了身后灼灼的阳气,回首一瞧正是透着正午灼热阳光的天井,亮堂堂的。
鬼属阴,自然怕阳气。古时候犯人砍头选在午时就是因为这个时间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终的时候,可以镇压污浊邪气。
如果季忆一直能够看见自己
从这个角度回想片刻,季忆买伞都是临时起意,分明是看见自己以后顺带卖惨将他骗了回来,再看这整个屋里古朴的气质,以及两个老鬼的殷勤样子,围裙鬼便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你,你难道是什么天师道士之流”
围裙鬼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说那两个老鬼怎的这样老实,还说不找替身,恐怕也是被拘役了,忌惮这道士所以不说真话吧只有他傻乎乎把什么都倒出来了。
围裙鬼本来就惨白的脸色越发灰败,心想“到底是老鬼经历多,自己还是嫩头了些。”
“谁是道士,”季忆说,“我这发型像道士吗”
围裙鬼正色说:“指不定你是火居道士呢,结婚成家都大有人在,不蓄发算什么。”
他又想到刚才自己是当着季忆的面说了今晚就要去害人的话,现在季忆如果想要动手降服打杀他都有了正当理由,心中霎时如同死灰般。
即便季忆不杀他,若让他像这俩老鬼一样被拘束在这里受人奴役,围裙鬼也是百般不愿意。